民间皮影艺术的文化意义

——对全国皮影展演暨第十二届中国民间文艺山花奖·民间绝技绝艺评奖活动的思考

刊发时间:2015-04-17 作者:孙建君

此次全国皮影展演受到社会各界广泛好评,对推动全国各地皮影戏的保护、传承与推广工作发挥了积极作用。来自江西的皮影代表团还当场做起了打油诗:“开封古都故事多,江西老表唱赞歌;上河园中春常在,皮影艺术颂祖国。 ”

此次活动留给我们的思考和启示耐人寻味,对中国民间皮影艺术的学术研究工作必将产生深远影响。

中国的皮影戏历史悠久,关于它的起源有种种说法。千百年来,皮影艺术盛行于中国城乡,随着历代人口的迁徙、战争、文化交流及宗教活动而流布于全国,逐渐在各地形成了许多富有地方特色的流派,成为我国古老的传统民间艺术。在中国的皮影艺术中,蕴含着相当丰富的文化内涵,有许多问题需要进行深入的探讨。

我们知道,民俗在社会生活中是一种普遍现象,每个民族、群体、地区都有不同的风俗习惯,并且相沿流传,有着悠久的历史文化传承。它具体表现在社会组织、日常起居、岁时节令、人生礼仪、劳动娱乐和民间信仰等方面;或是以语言、行为来表现,或是以文学、艺术来表现,更多的是相互渗透、融合,形成了错综复杂的文化现象。作为民间艺术的皮影艺术便同以上多方面互相结合着,以其独具的形式和表演显现其特点。

从某种意义上说,民俗活动是皮影艺术赖以生存和发展的基础;同时,皮影艺术的内容与形式又充分反映了民间风俗的各种事象。

所以,我们也可以将皮影称为“民俗艺术” 。

早年,在中国的广大农村,由于经济落后、交通不便,皮影戏十分流行。它如同今天的电影、电视一样,与人们的生活息息相关,是中国农村千百年来的传统娱乐形式。只要天一黑,戏台的灯光亮起来,便会驱散日间的一切贫乏和单调,给孩子和大人们带来一个美妙绮丽的光影世界。每逢年节、庙会、迎神赛社,都有皮影戏助兴,它们在各项民俗活动中发挥着不同寻常的作用。河北唐山、乐亭一带乡间也有这样的风俗,每逢节日和喜庆事,诸如婚娶、生育、寿辰、丰收、春节、中秋、开市大吉等,必演影戏以示祝贺,谓之“喜影” 。遇有天灾人祸、盼儿求女、祈求福寿等事情时,事主常于神明前发下誓愿,事后以影戏还愿,谓之“愿影” 。喜愿影戏一般要唱3天。而在陕西渭南地区,旧日祈雨、祈晴、谢雨、谢土、神节、庙会、寺院“开光”及私人求子、求仙药后还愿,则称“报神” ,此时也都要唱皮影戏。中国西北地区的庙会上,不仅有皮影戏的连台演出,常常还有对台赛戏。在陕西农村,至今还有许多农民自己组织的“皮影班” ,他们自己刻制影戏人物,自己操纵表演,自己配唱、伴奏。在所演出的众多民间传说故事中,表彰忠勇、鞭挞邪恶,群众称它是“隔纸说书” ,赞扬它能“一口述说千古事,双手对舞百万兵” 。

过去,西北农村皮影戏班的组成大都以影箱为单位,一般由拥有影箱的箱头领头组成戏班。有以家庭成员组成的“家庭班” ,还有“村办”或“官办”的影戏班。演出的形式大体有四种:一是农民自筹经费请戏班演出;二是庙会上个人出资以“还愿”形式为众人演出;三是富贵人家的喜庆堂会;四是艺人们为村民们作“献艺”演出。陕西华县的皮影戏班一般由五人组成,故称“五人忙” ;山西晋南的皮影戏班最多不超过九人,俗称“七紧八慢九消停” 。皮影戏的戏台设置非常简单,因此深受当地农民的欢迎。

北方农村演出皮影戏的时间大致相同,一般都在农闲时。春节前后和夏收之前,皮影戏最为活跃,几乎村村都邀请影戏班演出。每天晚饭后开演,往往演到半夜三更为止,亦有通宵达旦的。嗓子哑了也还要唱。陕西华县农民形容当地著名皮影艺人潘京乐唱戏卖力的样子是“掐断嗓子,顶破亮子,唾沫星子满帐子” 。

过去各地皮影戏的演出程序与剧目,也同当地群众的习俗信仰有密切关系。如甘肃陇东地区,皮影戏开演前,家家都在祖先堂前,燃香叩头,意味着请祖先也来看皮影戏。皮影戏进村的第一个晚上,在演出“寿戏”时,多以“三出头”为内容,即:一出头“天官赐福” ;二出头“拦路封官” ,三出头“三仙上寿” 。开演前先请诸神童子上场。全村的放羊娃、放牛娃,看到影戏中的神童子上场,便都自觉地跪在山神土地像前,名曰“跪香” 。每人手拈一炷香,求山神、土地爷把虎狼恶虫管好,不要伤害自家的六畜,求个吉利。从第二个晚上开始,戏班要开演本戏,曰“正戏” 。要摆布影景,要求影箱中的精品都要按剧情需要出场亮相,如“金銮殿” 、“帅帐”等大型景片。正戏一般要演三四个晚上,每晚五个多小时,或直至天亮。最后一个晚上的演出叫“散戏” ,戏毕还要礼送神童子。

深入研究皮影与中国民俗文化的关系,不仅让我们感到皮影是一种最富感染力的乡土艺术,它向我们展现了一幅生动的历史生活画卷;同时,也使我们认识到了包容在皮影艺术中的文化内涵,是如此丰富,如此深刻。民间艺术是民俗文化的载体和组成部分,它直接反映了民众的精神追求和思想感情。离开对民俗的研究,就很难理解民间艺术的表现形式与内容,也无从找到它发展演变的规律。对皮影的研究也是如此。其中有许多东西有待我们去发掘、整理,以提高我们的认识水平。从现在保存下来的明清时期的皮影景片里,就反映了许多明清时期的民俗事象。

皮影的研究价值是多方面的,作为一门艺术,其文化内涵是相当丰富和深邃的。皮影的艺术价值、文化价值和历史价值,正在被越来越多的人所认识和肯定。

孙建君(中国艺术研究院研究员、中国民间文艺山花奖评委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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